2007年5月7日

       
       
 

华文学习研究院

2007年5月7日

以最沉重的哀思,
悼念一代国学大师
周策纵教授仙逝

 
     
 

今年91高寿,享誉国际的汉学大师周策纵教授于5月7日傍晚6时23分,在旧金山北郊阿巴尼(Albany)医院与世长辞。周教授的夫人和女儿都在身边,他们将遵循周教授的遗愿,将周教授的遗体送回威斯康辛大学总校的所在地麦迪逊城(Madison),并在5月20日举行安葬仪式。相隔千山万水,我们只能在周教授多次来访的南洋小岛国上,献上我们最沉重的哀思,悼念一代国学大师周策纵教授的仙逝。

 
         
         
 

《新詩潮》呼喚植物人

 
 

【聯合報/王潤華】
2007.04.24 01:02 am

     
         
 

我的老師周策縱今年九十一高壽,三月初在舊金山北郊阿巴尼(Albany)小鎮的公寓,得了嚴重的肺炎,送醫院後又不幸中風,變成植物人,至今還未覺醒。老師平常喜愛植物,尤其樹木,陌地生(Madison)的家叫棄園,就是一個植物園。他的新舊詩多寫樹木,有舊詩云「園中種樹種風雲,伴我無眠伴憶君」。他為了喜愛往返威斯康辛大學途中的那片樹林,八十歲時就自己買了墓地。曾花三十年完成《扶桑為榕樹綜考》論文,近二十萬字,1999年才發表在《嶺南學報》,轟動一時。老師雖然對人類沉淪失望,願與植物為伍,但學生仍然請求植物讓老師回應我們的呼喚,馬上歸來。


   
 

在舊金山向著海灣
師母與女兒輪流呼喚您
三月也哭成四月了
您還在通向天堂的扶桑樹梢
細心翻閱每一片葉子與果實的進化
為了考證神話裡的扶桑就是榕樹
現實裡的榕樹就是扶桑?


全球的學者們在呼喚您
您還在史丹福大學寓所外
研究盤踞天地中間的白橡樹
如何把雲霧撕得破爛
然後講解先秦時代
零碎的文學批評理論


學生們在亞洲呼喚您
從大陸、香港、台灣,到新加坡
發現您仍然留在鄭和登陸的南洋群島上
忙著收集雨樹的天露
磨墨
然後用甲骨象形文字
在芭蕉葉上寫詩

【2007/04/24 聯合報】@ http://udn.com/
 
   
         
 

悼念周师公

   
 

蔡志礼

   
         
 

日前听闻老师王润华教授提起,享誉国际半个多世纪的汉学大师,高龄九十一的周策纵教授病危的恶讯,闻后不禁忧心忡忡,唏嘘慨。昨天(5月7日),王教授通过电邮,传来周教授病逝的噩耗,我更是悲从中来,心酸不已。

我们这一些曾在美国威斯康辛大学(麦迪逊总校)读过书的学生或教过书的老师,大家私底下都爱尊称周教授:“周公!”我们并不知道周教授知不知道,但是已经很多年了,我们总是怀着十分的敬意,亲切地在背后这样唤他。

其实若论辈份,我应当尊称周公为师公才对。因为我虽然曾受业于周公,是周公门下正式注册的弟子,但周公也是我的恩师当代名诗人学者王润华教授的老师,面对老师的老师,自然得恭恭敬敬地称呼周公一声:“师公!”

那一年秋天,我很幸运地获得南洋理工大学颁发给教职员到海外攻读博士学位的优厚奖学金,说是优厚一点儿也不为过,除了代付一年超过十万元的学费外,还获得海外生活津贴和购买书本和御寒衣物的费用,最难得的是每月还能领全薪。萍也因此能辞去教职与我一块儿到美国深造。

我们搭乘的飞机傍晚时分在麦迪逊机场降陆后,当我们步入机场接客厅时,惊见周公就站在那儿等待我们。我们受宠若惊之深刻程度,至今难忘!试问两个南洋小岛国寂寂无名的后生小辈,是哪一世修来的福?竟然劳驾年近八旬的当代国学大师亲自来机场接机!

周公不只是来接机,还要帮我们提沉甸甸的行李箱,我见状赶紧扔下手中的行李,冲上前去接过周公已经举起的行李箱,并连声向他说:“不敢劳驾周教授,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周公不但为我们在旅馆订了房间,还坚持亲自开车送我们去投宿。安顿好后,周公担心我们长途飞行又饿又累,二话不说,立即开车送我们到大学广场的一家湖南餐馆,点了许多道他的家乡菜请我们吃。

单从抵达威斯康辛大学城第一晚的几小时,就可看出周公对我们后生小辈无微不至的关心和照顾。在接下来上周公的课,更宛如醍醐灌顶,眼界大开,毕生受用不尽。

如今周师公与世长辞,周师母遵循他的遗愿,将遗体送回威斯康辛大学总校的所在地麦迪逊城(Madison),并在5月20日举行安葬仪式。相隔千山万水,我只能在南洋小岛国上,献上最沉重的哀思,悼念一代国学大师的仙逝。

周公的恩情,我永世不忘!

 
         
         
 

鱼龙寂寞晚风凉

     
 

蔡志礼

     
     
 

这几个星期来我最不愿意听到的噩耗,终于还是穿越重洋传了过来。当代汉学大师周策纵教授已于5月7日傍晚6时23分,在旧金山北郊阿巴尼(Albany)医院与世长辞。据一直守候在他身旁的周夫人说,周教授虽因中风成植物人,但是临终之前,双目张开,似有知觉。由于周教授说过不要火化,家属将遗体送回威斯康辛大学总校的所在地麦迪逊城(Madison),并定于5月20日安葬。

周师公的弟子遍布五湖四海,一时之间难以聚合出席悼念会。而远在南洋小岛国上的我们,也只能隔着千山万水,默默哀悼周师公。我们在研究院的网站(www.cllab.net)上,特别设立了悼念周教授的网页,以表达我们最沉重的哀思。

昨晚,我在灯下捧读着同窗陈致博士主编的《周策纵教授旧诗存》,神游在周师公横跨半个多世纪所铸造的诗国中。偶然之间,翻到了周师公在1958年2月,写的一首诗“自题山水画”,读后心中百感交集,无限唏嘘,诗是这么写的:

水阔山深老屋荒,
鱼龙寂寞晚风凉,
模糊画稿都依梦,
仔细端详似故乡。

周师公在1969年2月4日也写了一首很有意思的诗“示女”:

小女不能读我诗,
连篇鸟迹大离奇。
阿耶一夜神来句,
化作西夷鴃舌辞。

可见周师公早在38年前,就经历了现在我们许多华人所面对的困境,孩子和孙子的华文程度已经低落到不足以了解本族语言文字,更遑论欣赏文学作品和登上中华文化的殿堂。如果我们的语文教育政策决策人能在30年前就读到和读懂周师公这一首诗的真谛,大概就不会落到今天“亡羊补牢,为时晚也”的下场。

      周师公在1978年7月于香港富山阁马寓与友人相聚时,有一位画家曾后希当场为他们画画,而且“尽作古人像”。周师公诗兴一起,即席题句:

笔墨有神通造化,
山林人物本天工,
从来美事无今古,
我已千秋在画中。

是的,我们最敬爱的周师公,请您安息吧!

即使是“水阔山深老屋荒,鱼龙寂寞晚风凉”,您已“千秋在画中”!